电影是奇观,商业电影贩卖视觉奇观,文艺电影展示文化奇观。《入殓师》将视角对准了被日常生活所遮蔽的“丧葬文化”,细致入微地展示了入殓师这一职业的日程生活程序。在电影中,入殓师被佐佐木老人浪漫地称为“帮助别人踏上旅途最后一程的人”。虽然我们都未死过,但都很想知道自己死后将被如何处置。在处理死亡命题的同时,《入殓师》还探讨了日本各种家庭关系结构,罗织了一张情感关系的大网。两相结合,或许就是《入殓师》可以问鼎奥斯卡的重要原因。
日本人似乎对死亡有更超脱的认识,个中原因可能源于日本的岛国民族性格或心理特质。樱花是日本的国花,很多电影都会呈现出樱花这一意象,《入殓师》中便有大段大段的表现。樱花的特点是开放时灿若云霞,但转瞬间纷纷飘落,无常之美成为洞察人生真谛、感受生命瞬间的契由。在侯孝贤的《悲情城市》中讲了一个跳瀑布自杀的日本女孩的故事。她不是厌世,也不是失志,是面对着灿烂的青春,怕它一旦消失,不知如何是好,不如跟樱花一样,在生命最美的时候,随风离枝。关于死亡,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面有过著名的论断:“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所以,《入殓师》没有将死亡当作一个禁忌去展示,因为“这是很普通的事”,于是我们看到——一群亲人轮流地去亲吻一个逝去的老人,当老人脸上满是口红的印记时,儿女们乐作一团,并感谢父亲陪伴她们的生活。澡堂老板娘去世,喜欢她的那个殡葬馆的老人会相信两人会在另一个世界相会……,死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电影用喜剧处理悲情,这是一种超然的死亡观念。
电影的叙事的层次结构一般为:浅层的人伦情感诉求以及深植内里的文化诉求。而《入殓师》则做了反向示范。“丧葬文化”因为作为奇观展示而被推到了前景,而入殓师大悟父子的情感线索则被放置在了背景展示,但是随着叙事的推进,背景和前景交融,慢慢置换。这种前后景深的渐变让电影的形式充满了魅力。同时证明,奇观只是表面,抵达情感深处才是最终目的。入殓仪式展示了不同的家庭情感结构——丈夫不知道妻子生前最喜欢用哪一支唇膏;父母只知道为儿子的性别倾向而争吵而丝毫没考虑过儿子的感受;母亲在女儿死时候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女儿是一个染着红头发的不良少女;在政府工作的儿子不明白母亲为何执着地要为邻里开那么多年的澡堂……在经历别人的生死之后,大悟解除了对父亲的误解和嫉恨。在他为死去的父亲化妆整理时,父亲死前居然还用手紧握三十年前的那颗小鹅卵石……
一部电影结局的处理往往是最受人关注的部分。《入殓师》举重若轻地处理了死亡命题,是一种东方式的解决之道,与自我毁灭的价值取向相比,《入殓师》则更讨巧,更易为大众所接受,是向世界讲述民族故事的一个典范。
如果我们能接受这个世界的存在方式,并坚持自己的温暖,那么即使到了面对死亡的那一天,也会很安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