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租的公寓是一个单元楼,单元楼前面有一个院子,两排十几米高的大树所投下的树荫像是铺满院子的瓷砖。
每天中午,我都会回家午睡,一路顶着热情的太阳,眯起眼抵御水泥地反射的强光,一走进院子,就感觉一
阵清凉迎面袭来。我喜爱这个院子。
一天中午,两个手上都提着食物回家。愉快地在院子里行进,丝毫没有注意到什么异样。快接近我住的单元
时,突然发现脚边有两只小鸟,抬头看着我。我又走进了两步,一只鸟飞快地飞走了,地上还有一只鸟,抬
起头,很好奇地看着我。
我把左手的食物交给右手,弯下膝盖,试着用掌心接近那只鸟,就像拍一拍小孩子的头一样。我以为那只鸟
肯定会飞走的,所以膝盖没有弯够,没想那只鸟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明白了,这只鸟一定是受了伤。
由于前些天刚刚自己给自己做了一个小手术(详情请阅拙作《小手术》),心里还保留着做手术的强烈欲望,
就想着把这只鸟也治治,正好上次的材料还都没用完。于是就把右手的食物交给左手,准备去抓这只鸟。直
到我手快要触到它的羽毛的时候,它都没有逃避的意思,就在我要抓住它的时候,它往后面跳了两步,我知
道了,这不是受伤的鸟,而是一只刚刚羽翼丰满,试飞时掉在地上的鸟,根本都不知道人是危险动物。
我一时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抓它,抓住了它怎么办。然而控制欲和好奇心还是控制了我,我紧走两步,
它感觉到了危险,展开翅膀飞行了大约一米,旋即落在地面上,落点距离我的单元门更近了。我慢慢地靠近,
把它逼近死角,上前一步,笨拙地握住了它。既不敢太用力,怕捏死了它;又不敢放松,怕它跑了。可能我
让它很不舒服,也可能前所未有的遭遇让它感到很恐惧,它张开小口,拼命地叫了起来。我清楚地看见,小
口的周围有一道鲜黄的边。
就在它惊恐不已的时候,我听见树上有一阵凄厉而又愤怒的叫声,抬头一看,在我右上方约三米的一条横枝
上,立着一只鸟,她筛动着全身的羽毛,撕心裂肺地咆哮着向我俯冲而来。瞬间我感到了恐惧,赶紧弯下腰
把小鸟放在了地上。她并没有攻击我,在距离约一米的时候拔高飞向了另外一个落脚点。
我认真地看了看那只还在地上的小鸟,决定不再去帮它。是夜,风雨大作,我想那只小鸟肯定会饥冻而死;
院子里经常有一些肥猫懒洋洋地走来走去,说不定也被猫吃了。不管怎样,都是天意,一只鸟要飞上天,就
要面对风险。
一只小鸟,它,从未曾离开生它养它的窝,然而它的羽毛丰满了,就一定要去试飞,即使会不小心从树枝上
掉下来,再也回不去;一只亲鸟,她,面对体积比她大若干倍,智谋比她深若干倍,穷凶极恶的敌人,即使
粉身碎骨,也要去表达自己的愤怒。
我深感敬畏,为它和她的勇气。也让我们一起祭奠那个勇敢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