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跟小何热烈讨论过生儿子好还是生女儿好的问题,虽然最后小何生儿子好的观点占了上风,
但我还是念念不忘小公主的可爱和乖巧。然而,一场婚礼又开始让我的观念产生了动摇。
五月的某个工作日, 一位崔师姐到我的办公室,跟我说礼拜六是她的婚礼,问我能否参加。我
回忆了周计划,礼拜六的事情还比较少,于是告诉她没有意外的话可以参加。崔师姐跟我不是同
一个部门,因此见面机会就少;加上她寡言少语,面部表情极少极小,所以我们的交流极少。突
然听到她要结婚了,吃惊不小,还以为她正失恋呢。
其实我不会包红包,有人说要写上祝福的话,有人说只要写上自己的名字,搞的我很混乱,于是
我把祝福和自己的名字都写上了,后来知道,红包上面已经印有祝福了,只写名字就好了。婚礼
是在汉阳艳阳天酒店举行的,进入大厅,熙熙攘攘的都是人,我跟研究所的同事们坐一桌,既热
切地盼望着早点开饭,又十分好奇婚礼究竟是个怎样子。
司仪开始请客人们安静,然后请新郎登台。面对新郎的,是用白纱搭成的一个小亭子,或者说是
一个四面开通的蚊帐,站在亭子下的,当然就是一袭拖地婚纱的新娘了,两者之间有一道红地毯
相连。新娘周围,挤满了亲友、伴娘(她们部门有六个女生,同为伴娘)。新郎在司仪的怂恿下,
踏着《结婚进行曲》的节奏,一步一步,从红地毯那端走过来,距离愈来愈近。
新娘的母亲,在新郎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突然转身向大厅外走去,剩下新娘的父亲,站在女儿
身边。新郎终于走近了,向师姐的父亲鞠了躬,于是师姐的手被父亲递到了新郎的手里。父亲递
完了手,转身低头,黯然离去。养育了二十几年的女儿终于送出去了,两位老人家不知道是该高
兴还是悲伤。我想,师姐的父亲,今晚一定会喝醉。
我坐在面对台子的右侧,不知道是“男左女右”的安排,还是随机的际遇,师姐刚好站在面对台
子的右侧,我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表情,而新郎,则刚好被大厅的柱子给挡住了。师姐的父亲在外
面平定了情绪,再次走进大厅,坐在我的左手前方一点。
司仪开始问双方是否愿意marry对方,他们都说愿意。于是司仪请他们交换戒指,说:“从现在
开始,你们就真正长大成人,成为合法的夫妻,去组建你们自己的家庭。请谢谢把你们养育长大
的父母!”我心中一动,有一种流泪的冲动。每个人都是父母养育长大,又终将离开父母,成为
别人的父母。
我抬头看向师姐,她正看着我这个方向,她的父亲,就坐在我的左手前方一点。她眼中含着泪,怔
怔地看着父亲,在接下来的一两分钟,她都保持着那个姿势。她是个寡言的人,但她并不寡爱。我
看不见她父亲的脸,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老泪纵横,但我想,他今晚肯定会醉。
悲伤的情绪马上被欢乐代替,我诧异于宾客的情绪转换如此之快。也许他们已经参加过很多次婚礼了,剩下我们研究所一帮刚毕业的小伙子小姑娘们默默埋头吃饭。新郎新娘来到我们这桌敬酒,大
家马上换上欢笑的表情,祝福他们。
席散,师姐的父亲居然没醉?他还在做善后的工作,送客人,收拾酒水等等,他不能醉。那么,他
今晚肯定无眠。台湾学者刘墉曾经写过,他希望他的女儿嫁给中国人,倒不是因为歧视洋人,而是
西洋婚礼中父亲要把女儿手交给别人手里,还有一首歌,叫《daddy’s little girl》(《爹地的小女儿》)。他说,当他听到那首歌的时候,他的老泪,一定会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坠落而下。
我迄今还没告诉小何那场婚礼的故事。下次见面了,我一定会跟他说,不生女儿,坚决不生女儿。